离开，本名黎俊，年生，宁化县人。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。作品散见《诗刊》《星星》等刊物，获第三届“诗探索·中国诗歌发现奖”提名奖、第九届“诗探索·中国红高粱诗歌奖”提名奖、第四届“诗探索·中国春泥诗歌奖”入围奖。著有诗集《缠绕》《苹果已洗净放在桌上》。

山中来信（组诗）

/割畲村的桃花开了

从梦境里走出来，走了几里路

我无法确定。梦中的你

在路旁看一丛油菜花

它们在相互照镜子，雨水过后

雨滴从屋瓦漏下来。我把雨滴

看成一个包裹，把你

看成淘气的孩童。还看到

飞机从屋顶斜飞而过，在半空中

失去了平衡。我们都在祈祷

它平稳地降落在晒谷坪上

这是三月。我又去了一趟割畲村

原本安静的村落，更加安静

山中布谷鸟的叫声，太熟悉了

万物都在生长。古寺边

桃花开了，和去年没有什么分别

/迷境

攀爬红豆杉树的少年

在摘果子。站在树底下

是邻家的秀云妹妹

她带着一群孩子在游戏

阳光照着河水，有些晃眼

一转身，就到了中年

离霜降不远。走丢的那人

依旧是别时的样子。在梦境里

她哭泣着，与我相认

而热闹暂时是属于他们的

他们在木屋子里玩纸牌

骰子撞击发出声响

有人击鼓把花传给深秋

枯黄的叶片，飘落在灌木丛中

有人躲在树后猎杀野兔

朝秋天的枯草丛开了一枪

几只田鼠来到田间觅食

农人把扑鼠器放在洞口和田埂边

/山中来信

写这封信的时候

你不在初冬。你也不会

再等小雪的到来

镇上的街道不可辨认

果树林长满橘子

河边的石块挪移了位置

你在山下。你按不住起伏的山峰

它没有静止不动。我们

看到芦苇倒向一边，在下一刻

会静止下来。我们看到的老鹰

恰好飞过山岩，俯冲而下

暮色是突然沉下来的

也恰好压住了菜地里冒起的白烟

/在田畲村

浓雾迟迟没有散去。紫菀花盛开

在初冬，在田畲村的路旁

你第一次遇见。如此静谧的村子

久不见人影。也不闻犬吠

佛音袅袅，从一个窗子里头飘出来

白墙、灰瓦和破损的木柱

几株楠木，在旧屋边生长

这是去长汀必经的村落

经过渡口，去水东街纸行

仿佛看见有人在大雾弥漫的清晨

挑一担玉扣纸，走在山路上

在月朗星稀的夜晚，又挑回

满担的石灰、盐巴和火柴

毛竹林里，已听不见鸟的鸣叫

只有足音在山间回响

在紫荆岭上听得格外清晰

/天色将晚

西岭要托住秋日的夕阳

才好看些。暮色沉沉

晚风凉，群壑可以装满它

曲径通向何处，无人问

成群的烟鸟在林中飞

落伍的那只，在更晚些时

飞向高枝。你要躲开

少年手中那粒弹丸

天色将晚，香客

要在古寺借宿一晚

禅房的花木，没有你说的

那么深。丝瓜架上结满丝瓜

老僧指着那根老丝瓜说：

“这是好瓜，就留它做种子吧”

/山居秋暝

昨夜的雨，打湿了上山的石阶

滑不滑，它可不管。它只负责赠送秋凉

被雨击打的花瓣就落在庭院一角

家僮还未扫。我有家僮？好像在梦境里

柴门打开是清晨，是干净的鸟鸣

它们从枝桠间飞出，飞向秋的更深处

矮墙边的竹叶已枯黄，没了生机

晚云压低山峰。我来过，又仿佛不曾来过

白日

离去时是黯淡的。它们并没有叫喊

光线慢慢又明亮起来，但不喧闹

瓢虫，在艾叶上爬

当你走近，它是静止的

你遮住了它的光。一片艾叶

就是它的天地。我坐在

草地上，我感觉到了快乐

我挪移到树荫下，也不等谁

也没有人会在别处等我

白日悠长，你并没有提到菜地

和架子上垂落的苦瓜

他用锄头松了松泥土

埋下褐色的种子，他感觉到了快乐

飞来一只翠鸟，就停在不远处

你不打扰，它会啄食野草莓

如果你不走近，它会和你一样安静

在白日，我并不想思考

山林中的路，我该走哪一条

/远山

行走在秋天。你如

半黄的柿子，还摇晃在去年的枝头

你不在木桥上，你在回家的路上

暮晚时分。没发出什么声响

遇见菜地里劳作而归的妇人

提着一篮子更晚一点的暮色

你也想要有一块小小的菜地了

白蝶绕着菜地飞，夕光埋进泥土

你也不离开，直到远山现出淡影来

/树林

“此处易塌方，请勿靠近”

这块警示牌竖立在路旁有些时日了

松软的黄泥土塌陷下来

上方空悬的围墙，像要倒塌的样子

去树林，要经过它。楤木满身是刺

长出嫩牙。在多年以前

我也见过它。那是在冬天

积雪装饰了房屋、篱笆和树林

树林里，有松鼠出没。从树枝的一端

它会跳到另一端，时刻警觉着

这是一片老树林，山下是竹林和菜地

此时，有一丛朱顶红。特别醒目

叽叽喳喳的鸟鸣落在山顶

夕光落在树林和鸟的翅膀上

这么多年过去，我并未走进这片树林

四月将尽，我必须抵达那里

/黄昏

小满过后，友人并未相邀

开车去曲塅村摘梅

这是他新宅边的园子

梅子树正结着青果

九成熟的黄梅，最适合做冰梅酱了

古人云：吃梅续命

池塘有慈恩塔影，蛙鸣

还有南山寺的钟声

茅草屋有两间，古朴

而宁静，就立在竹林边

在乡间的原野上，琴叶榕不多见

这样的黄昏，也不多见

大雨后的翠江水显得混浊

暮色渐渐入了高楼

我没有见到故人，没有见到

牧童和老牛，没有见到最好的黄昏

离离原上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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