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果山的儿女

前言：传说青果山有一位神仙，他有两位弟子，仙童曰青石，仙女曰青灵。一天神仙外出，两位弟子偷吃了山上的青果，结果女童怀了孕，神仙不分缘由把女童化作大山的路，任人踩踏，把男童化作山上的树任人砍伐，后人把这座山称做青果山。青果山上的树高大挺拔，青果山的路曲折幽静，正如青果山上的男人与女人.....

（一）

路，曲曲折折，如一根捆在大山身上的腰带，亦似一条活灵的蛇，缠绕着大山。人云亦云：男人如山，女人如水。然而女人更似山里的路，孕育着走出大山的梦想，也甘愿受一分踩踏。细雨飘飘洒洒，增添了深谷的幽静，溪流从大山的山腰潺潺流下，几百年来坚守着一分执着，走了，不见有回头的一刻，就如青果山上的儿女，走出去了就不愿再回到山里。

龙山走在山道上，撑着伞，伞布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桐油味，山里人都把买回的新伞涂上桐油，这样很耐用，也不怕被老鼠咬破伞布，他身后跟着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人，戴着斗笠，披着油纸，肩上扛着一个蛇皮袋。

龙山在县城念高三，每个月回家一趟，他父亲是个石匠，在一次炸山石时被炸伤了腿带了残疾，走路一拐一拐的，周围村子的人都称他“龙拐子”，他母亲前年与后山的陈半仙去了深圳，至今杳无音讯，家就落在这个残疾的父亲身上。

父子俩在山路上走着，各自怀着心思，龙山早就不想继续学业，村里与他同龄的人都去了外地打工，家全靠父亲苦苦支撑，不知何时是个尽头？每当想起家他就偷偷哭泣。龙拐子见儿子有心思，心想他一定是为昨天的事在烦恼，作为父亲也不想儿子被同学瞧不起，但自已没有能力让儿子体面的生活下去，也不想因为贫困就此中断他的学生生涯，何况龙山的成绩很为优秀，即使很糟糕也会让他去尝试敲开大学的门，尽一番父亲的责任。

前面有一座亭子，龙拐子建议休息一会儿，龙山见父亲气喘吁吁的样子，于是走进了亭子，他把伞放下，忙帮父亲把袋子取下，里面有笋干，柚子，花生，还有一包用箬叶包着炒好的鸡肉。

“我说不用带这么多东西，你偏不听，让同学看到多难为情。”龙山有些埋怨父亲。

“笋干给你老师，其它的与同学一起吃吧。山儿，父亲对不起你，恐怕难以供你上大学，你也知道咱家的处境，其实刘家妹子对你挺有心的，家庭条件又那么好，邻里上她家门槛提亲的媒婆驿落不绝，可那妹子偏偏喜欢你，说只要你答应，她们家愿供你上学。”

“我不想被人嗤笑，再穷也得要脸面，要不我还是去打工算了。”

“不许这样想，你必须完成你的学业，哪怕就是砸窝卖铁，我也要让你读大学，你就不要像爹这般无用，整日只知道弄石头，你看我的手，还有这条腿。”

龙山看到父亲伤痕累累的手时心里一阵阵难过，父爱如山，根本就无法用秤称量。每当他想起同学用异样的眼光嘲讽他时，心隐隐地作痛，上天给予他的是一个残破的家庭，苦难几乎让他抬不起头，有时伤害他的尊严，他的理想在讥讽的大海中几乎要翻船，但他总相信那句话：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,也一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。既然上帝留给他苦难，那也一定会为他打开一扇成功之窗。

雨似乎停了，龙山拿起袋子上路，他不忍心让父亲一拐一拐送他到乘车的地点，他怕被同学看到父亲残疾身子，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风里，龙拐子看着儿子模糊的背影才转身离开，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。

（二）

刘菲与龙山是初中同学，初三时刘菲暗恋上了龙山，后来龙山考上县一中，而刘菲则进了县三中，因为在同一个镇，两人也经常相见，他们都是青果山的儿女，流着青果山人的诚信与善良，龙山很自卑，很少与人交往，寒暑假都会上山帮父亲整石头，这让刘菲一直无法表白内心的情感，高二那年刘菲不知何故辍了学，听说是遭班主任老师的骚扰。

刘菲见龙山家贫如洗，听人说龙山想放弃学业，她心急如焚。她向父亲表明自己对龙山的痴情，起初父亲不同意她想帮助龙山上大学的念想，后来得知龙山是学校最优秀的学生时，她父亲才同意，那时进了县一中大门，一只脚就已踏进了大学的门槛，何况龙山那么优秀。

前几天刘菲的父亲刘天河找到龙拐子，把自己想与龙家联姻的事说给龙拐子，龙拐子满口答应，刘天河是当地的首富，闺女漂亮大方，最难得是通情达理，且十分孝顺，如今己十八岁，上门求亲者不计其数，可刘菲就是喜欢上了龙山。当龙山从学校回来那一天，龙拐子便与儿子谈起姻缘之事，被龙山一口拒绝。

刘菲见龙山前几天回过家，心想龙叔一定把她与龙山的事说给了龙山，于是一大早就去了龙家。那时龙拐子刚好要出门，见一姑娘在家门口，有点纳闷，仔细一看才认出是刘天河的闺女，心里甚为欢喜。

“你是龙叔？我是龙山初中的同学，龙山这段时间有没有回过家？我想向他打听几个初中时的同学”，刘菲有点难为情，就说出找同学的谎言。

“哦，是天河老弟的闺女，你爹好吧！前几天我与你爹还在谈你与山儿的事。”

“那龙山怎么说？”

“唉，学生娃怕羞，一谈到婚姻就与我急，恐怕他一时接受不了，下次回来我再与他好好说说，你就放心吧，我一定说服他。”

“我这儿有封信，他回来时你给他，他会知道我要找的同学，龙叔你告诉龙山，有什么困难来找我，我会全力帮助。”

刘菲听龙山不乐意自已，心有点彷惶，她想时间可以改变很多的东西，她是青果山的女儿，如青果山一样孕育着丰厚的情感，她不像其他的女孩子一心只想离开穷困的大山，她爱这片土地，她想留在大山里，她愿化做青果山的一朵花，也愿化做一条任人踩踏的山路......

(三)

七月十五日，龙山收到了北京一所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，那时他正与父亲在山上为村长家修祖坟，当村长把录取通知书交给龙拐子时，父子俩都为学费担忧，起初还想通过村长担保到信用社贷款，但因龙拐子前几年用来医治腿伤的贷款还未还，被信用社拒之于门外。犯愁之际，龙拐子想到了与陈半仙去了深圳的妻子，前些日子打听到了妻子的地址，龙拐子决定去深圳一趟。

龙拐子坐上了去深圳的列车，经多方打听才找到了妻子的住址，他敲开了门，见一臃肿且穿着时髦的女人打开了门，他有点诧异，明明是妻子张秀玲的住处，怎么会找错呢？那女人见是龙拐子，满脸惊愕。

“请问大姐，这里有没有住着一个叫张秀玲的人？”

“没有，你找错地方了。”那女人忙把门关上，龙拐子与那女人似曾相识，腔音很为熟悉，他想那女人或许就是自已的妻子，他后悔当时没有仔细看。于是又去敲门，任他怎么敲，就是没一点动静，他觉得奇怪，决定守在那儿看个究竟，他从袋子里取出儿子给他煮熟的鸡蛋来吃，吃毕点燃了一支烟。

一会儿，他看到有人过来，让他大吃一惊，那不就是陈半仙吗，陈半仙就是烧成灰他龙拐子也认识，于是龙拐子明白了一切。

“半仙兄弟，你才回来，我可等你好久了。”

“你？你？你怎么会在这儿？”陈半仙忙扫视了一下四周，见龙拐子只身一人才放下心来。

“秀玲在里面，以前的事就算了，我龙拐子也不想拖累她，既然你们走到了一起，我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呢？今天来是想与她商量点事。”

陈半仙半信半疑，忙掏钥匙开了门，张秀玲见陈半仙与龙拐子一起进来，惊恐未定，龙拐子见那女人确是妻子张秀玲，心中不由一喜，忽尔想起刚才敲门之事，心又凉了半截。

“拐子兄弟，没吃饭吧，我这就去准备些酒菜，你们有事合计合计吧。”说着陈半仙走出了出租房。

“你来干吗？我可不欠你们龙家的。”张秀玲气愤地说。

“儿子考上了大学，我无法供他上学，没法只有找你，毕竟你是他亲娘。”

“你龙拐子不是很有本事吗？我与你们龙家早已脱离了关系，你儿子考上大学让他去读吧，到我这来叫什么穷？半仙在这儿给人治病也不容易。”龙拐子很奇怪陈半仙什么时候学会给人治病了，他不就是靠一张嘴骗人过活吗？

陈半仙从外面进来，听到了争吵，心里不是滋味，忙说，好久不见了，有事还是好好商量。

龙拐子在陈半仙那吃过饭，张秀玲与陈半仙愿意拿出五万元给龙拐子，条件是龙拐子今后不要来找他们，并写好离婚协议。第二天龙拐子便回了青果山。

(四)

龙拐子从深圳回来，不久就一病不起，到医院都查不出病症，龙山很为忧虑，刘天河来过两次，见龙拐子体内好似被人种了蛊，症状与民间传说相似，忙找来生黄豆给龙拐子吃，见龙拐子吃得很香，不久后龙拐子每个手指中央呈现出白色斑点，这正是中蛊的症状，医院是查不出病情的，只有放蛊之人才可把蛊收去，可到哪里去找放蛊之人呢？

二十多天后，医院抢救无效离开了人世，龙山悲痛欲绝，在整理父亲的遗物时他发现了刘菲几个月前写给他的信，那时龙拐子怕影响儿子的学业，迟迟没有把信给他，龙山打开信，上面写道：龙山，你就要高考了，看到你家的光景，我心里很难过，本不想打扰你，但怕你放弃学业，我发现了一个很大的秘密，可帮你度过难关，到时一定来找我，菲。

龙山不明白信里的意思，也不去理会，他父亲本是从外县移民到这青果山来的，无亲无故，刘天河出钱给龙拐子治了丧，村长便把政府给龙拐子的治丧费给占了。

龙山在青果山再无亲人，他决定放弃上大学，但他又不知到何处去？刘菲也来看过他，见他伤心欲绝，她也心痛难挡，她本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口，只是默默祝福他坚强起来，青果山的儿女有情不轻易表露。

面对众多的追求者，刘菲视而不见，她把爱情之花种在了青果山上。一天刘菲被人从身后泼了浓硫酸，背脊上的皮肤被烧烂一大片，因抢救及时才没造成大的伤害，原因是刘菲拒绝了那人的求爱。

派出所前来办案，把凶犯带走了。凶手，陈冬牟，现年二十八岁，曾经因抢劫被判刑二年零六个月，出狱后不思悔改，经常盗窃财物，母亲早逝，父亲陈文艾下落不明。

龙山听说刘菲遭人暗算，心里放心不下，毕竟刘家有恩于他，他时时想起刘菲的那封信，于是决定去看看她，究竟她发现了什么重大秘密，他失去了所有的亲人，刘天河也许现在就是他最亲的人，当然还有刘菲。

(五)

医院，他推开病房门，见刘菲坐在床上，她母亲正在削苹果。

“阿姨，刘菲好点了吗？”

“”，哦，龙山，你怎么来了？孩子，你父亲的事都办好了？老天怎么就这么无眼，让你承受这么大的痛苦，别怕，有阿姨在。”

龙山眼里填满泪花，他需要安慰，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家，他的路不知在何方？

刘菲见龙山来到，心里十分甜蜜，她在梦里不知期待了多少回，龙山突如其来而至，让她乱了阵脚，脸刹那间绯红，说:“龙山你怎么来了？”

“来看看你，伤怎么样了？”

“没大碍，过几天就出院了，那你一个人怎么过？不如搬到我家去。”

龙山没有吭声，脸色很复杂。

“孩子，你就搬来吧，你父亲在世的时候也答应过，你刘叔跟你们村长也打过招呼了。”刘妈见龙山默言，又说，“这两天你照顾一下小菲，我回去准备准备，下午你刘叔会来。”

几天后，刘菲出了院，当龙山再次回到家时，一切物品都被搬到了刘家，龙山也只好住进了刘家，不久龙山去了北京上大学，后来刘菲在龙山的帮助下也考上了当地的大学。

刘菲发现自己房屋底下有一个地窖，里面藏有五大箱银元，估算大约值八百万元，她告诉了父亲，刘天河本就很有财势，又只有她一个女儿，他答应那笔钱给她当嫁妆，刘菲本想拿出一部分给龙山做学费，那时龙拐子忘了把信给龙山，如今龙山进了刘家，那笔钱就搁在地窖不动，他们有自己的活法，也许那将成为一个永久的秘密。钱多了并非就是福，也许有“塞翁失马，焉知非福”的逻辑。

(六)

陈半仙，原名陈文艾，靠占卜算卦糊口，妻子早逝，其子陈冬牟因用浓硫酸故意伤害刘菲被劳教一年，陈半仙后与张秀玲私奔到深圳。

陈半仙从一个江湖郎中那里学会放蛊，经常寻找机会给人放蛊，然后以治病人的身份牟取暴利，几年间发了横财，因一次在治蛊时得意忘形而泄露了秘密，被人报了案，被关进了派出所，因为张秀玲与龙拐子的离婚协议，办案民警到青果山了解情况，结果查出龙拐子被人投毒一案。

原来龙拐子到深圳找张秀玲，只为儿子的学费，张秀玲怕龙拐子再来寻她，让陈半仙在龙拐子酒里放了蛊，结果龙拐子死于非命。

后经当地高级人民法院判处陈半仙死刑，张秀玲无期徒刑。

消息传到青果山，青果山上只有沽沽流水声，龙拐子的坟前站着两个人，手捧着鲜花默默哀悼，安息吧，父亲，你的仇人民给你老人家报了，你的恩情记在我心里，我会报给人民。

朝阳升起，山道上走出一对男女，他们将走出青果山，去建设心中美好的蓝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