紧绷着身子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，虽背后有沟壁靠着，但坐久了不动，还是难熬的。“比田里做活要吃力……”他嘀咕着，半转身慢慢站立，在沟沿探出头环视。初秋的弯月，在云层里时隐时现，照着夜半的山野朦朦胧胧……认定没有来人的声响，他又重坐回沟底，从衣袋里摸出根烟来，把头低埋在两腿之间，双手合抱划亮一个火柴，吧嗒几下点着了叼在嘴上的香烟……他深深地吸了口，微微地张开嘴让烟雾轻轻地飘出，分成二股吸入鼻孔，然后烟雾从口里吐出。他有些享受的靠在沟壁……突然，夹着烟的手停住了，有脚步声！他紧张地慢慢起身，盯着离沟几步远的果树细看……此时的月光很亮，他凝神的听了会，四周依旧一片寂静……

那几步开外的果树，种在一家院落的矮墙内，满结的果子压的枝叶低垂……这院落就是他的家，这棵结满果子的梨树，树苗是他老伴嫁过来时带来的，自己栽种嫁接，尽心尽力，都几十年了，还是年年能结果子……

前日，早起出工前，他背着手转悠到果树前愣住了，靠墙外的果子被人偷摘了！五个，六个！“这些谁家的孩子！果子都还没熟，吃不来的啊……”那夜，他留心到很晚才睡。看了果树，心想定不会有顽皮的孩子来了。昨天比常日早起，走到梨树前……果子又被偷了，地上还有几根被折断的新枝……这必定不是顽皮孩子干的事了！“定要抓住他……”今晚，他已趴伏在这沟下多时了……

他又重坐回沟地，正想点刚才掐灭的半根香烟，划火柴的手停住了，这次是真真切切的脚步声，他头刚探出沟沿……那个已来到果树下，身未站定，手已抓住树枝，慌乱的摘着果子……

“你这贼骨头！”他窜上沟沿，冲上前一把摁倒了来人……

“阿来伯，你饶过我吧！饶过我吧……”女人的哀求声……他松开了用力摁住的双手。女人转身跪在了他面前，“你！你……”他吃惊的说不出话来，借着月光他看清了这个跪在他面前的女人，她是地主的儿媳妇……老地主被批批斗斗死去有些年了，前些日子老地主的儿子，做为专政对象被民兵带去修水利了，没想到他家的女人还敢出来……

“阿伯，你可怜可怜我吧，我生的孩子还没有满月，我没有吃的，我没有奶水，没有奶水喂呀……”跪在地上女人哭诉着。

“这是青果，还没熟，吃不来的啊！”他拉扶起跪在跟前的女人。女人绝望的看着他说“没有办法，我没有办法啊……”

他转身离开那女人，默默地推开自家的院门……

果子熟了！青涩的果子变成了金黄灿灿的甜梨……他热情地张罗着左邻右舍在梨树下采摘……地主的儿媳妇也来了，怀里还抱着大胖儿子，她拿起一个大梨，给儿子咬了口，自己也大大地咬了一口，母子俩甜蜜地大笑着……

“老头子，老头子，该起了，要误出工了！”老伴推醒了他。“要不我和队长去说，你歇半日？”昨晚老伴回屋和她说了发生的事，俩人都没睡好……

他摆了摆手，起身穿衣。水缸里舀了瓢水，洗了把脸。在锅里拿了个还有些热温温的地瓜……

他扛起锄头走出院门，又想起什么，回到院里，对着屋内的老伴说道：“锅里的吃食，回头你给后屋的媳妇送点去吧！”

听到老伴在里屋应答，他转身走出院门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