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露·二候·雀攻大水为蛤

第二候，雀入大水为蛤。秋天时，虫子隐匿了，林子的鸟似乎也悄无形踪了，古人有个错觉，在海面上看到蛤蛎之类贝类，条纹色泽与雀鸟近似，就误以为云雀入大海为贝类了。自然的物会遁形，那么鸟也会从“飞物化为潜物”，古人的想象也十分奇特，但至少说明鸟儿在过冬时要减少活动，而这个季节大海的贝类会大量繁殖。后来就衍生了一种思想，即“理有常有变”，若是用自然之物比喻，则是“雀变为蛤，鹰变为鸠，此应气之变，变之常也”。关于“鹰变为鸠”，记录在上面节气中了。

●10-13，第一天。雨。

昨夜枕了一夜的风雨，竟滂沱如注？原然这场秋雨被台风挟持了，过境得很慢。看天边的云层在低空盘聚，似又在风起云涌。

早上雨稍停，带着贝贝出门，鹅掌楸被打落一地黄叶，收集完花园里雨水，又去看芙蓉，前院芙蓉梢头满枝，再转向中庭附近，有一丛也盛开了，都是一般的粉色，在雨中别有种娇羞。

芙蓉梢头满枝

忽听得身边鸟叫，静步观瞻，有一只棕麻色的肥云雀，近在咫尺，也注视着，忽飞远了些，栖在枝头转身回头，之后轻啾着无影无踪了。慢慢地往西河塘走，贝贝突然狂奔起来，小径有积水又带些青苔，贝贝冲浪式滑翔又九十度反转急刹，幸好没滑倒，地上的灰喜鹊已被惊走。贝贝总是有很多呆萌动作，经常追逐飞舞的树叶、蝴蝶、鸟儿，有次看到黄猫也追，急得猫爬上了树，这次滑水也是有趣的体验。

云雀是自然的歌唱家

灰喜鹊常会在院子掉下灰羽毛

虽然植物对节气感知，几乎是同步的，但还是有差异。那边的女贞（冬青）已结了绿果子，而这边的女贞还在花期。花园还有一种叫卫矛的植物，与冬青长得极像，但分属不同科目。卫矛会开出黄白色的小花，结下红色的小果实，而冬青是青果变黑果，而且叶子要更舒展些。

满树的女贞青果

晨炼回来，看见泡桔下有个植物长势茂盛，还含着细小的花蕾，原来是结香。“花开又一年，同心巧结香”，某年春节西湖边初次见到结香，花香醇浓，念念不忘，没想到这花园也有不少结香。有趣的是其柔枝可打结？特地跑去，枝条果然极柔软，真能打出个同心结来。

柔枝的结香枝条

北纬三十度左右的江南，还在温暖乡里，而从加拿大北纬五十多度传来的照片已是初冬的模样，只有雪光中或红或黄的树叶，还显示出秋意未尽的痕迹。

加拿大的季秋

●10-14，第二天。雨。

早上有些雨，晴了一会，到了晚上又淅淅沥沥。

这天去森林植物园的深山老家。到了山岙，映入眼帘的，是山坡上密迭的一枝黄花，甚至还开到了山村的屋檐下。但绝不是李清照的“帘卷西风，花比人更瘦”的黄花，而是外来的侵略性物种，所过之处，其他植物被挤走。山林还出现过还有外来的黑松病的侵略性植物（国际集装箱码头带来），传染性很强，所过之处，山上的松树会一棵棵枯死。天童寺参天的古松树，也因染上了黑松病，死伤了不少，后来动用专家援助，救回了些古树，但已是极痛心疾首了。

满坡的一枝黄花

山岙里有株深山含笑，长着密迭的红果，形色软件也有出错时，认作木荷，但有农林专家在，纠正了不少误读。深山含笑绿叶冬季不凋，早春白花满枝，香正气幽。而且花开很特别，白色花瓣，红色花蕊，犹如白面红唇美人，眉目间含带笑意，开花时绝不盛放，最合符儒家隐而不露的审美。花痴了解此花，还有散风寒，通鼻窍的功效。有意思的是深山含笑果实有两种，一种圆形绿果，另一个是长形绿荚？

深山含笑的果子

山坡里长了不少芒，真的是浩浩荡荡；芒也是多年生牧草，植株高大，在江南是山地黄牛的传统青饲料。芒的名称，来自《诗经》，民间俗称茅草，叶子甚快利，伤人如锋刃。七月抽长茎，秋日时，花穗会在原野形成白色的波浪，山间村民称是芦花，其茎穗还可做扫帚，小时候老人常用芦花做成的软扫帚，用竹丝做成的硬扫帚，分别打扫里屋和院子，真不知当年用了多少芦花才做成一把扫帚？

芒真的是浩浩荡荡

山里有不少蕨类植物，常年长在湿润隐蔽处，蕨类植物属于低等植物，小时候制作植物标本时，恰逢叶子后面长满孢子囊，极像将孵出的蚕卵。蕨类嫩茎曾上过餐桌，所以初春时，山野总有挖蕨芽的人，但很快又不流行了。

山里还有很多野茼tóng蒿hāo，属于野火烧不尽，春风吹又生的田间杂草。其形状也很像蒲公英，现在正是花期，赤红色的花，裹成圆柱状，成熟后种子会顶着小白伞随风飘散。民间用其煮水代茶，能治咳嗽痰多；原本是一种打猪草，现代人有将其嫩茎叶当野菜吃，还有提炼药用治疟疾的，还获了诺贝尔大奖。

柿子红了

秋天里，山野的柿子红了，挂在树上，着实是一道风景；山坡上的蓼花有别样的品种；络石藤叶子在渐变色；商陆的果子由青转紫，串串的，正诱惑着鸟儿带去播种。山岙的民居装饰得现代又情趣，虽不一定过着闲云野鹤，隐居山林的生活，但养只孔雀，听风过竹林，看雾绕山峦，汲溪水，烹暖茶，一本书，一缕香，便是禅意的片刻。

山岙的民居

●10-15，第三天。雨。

今天是一天的雨，呆呆地在玻璃房看着雨花，想起昨天家人在开地，一个用铁锄，一个用揪，而闲人在寻花草。寻来摘录的笔记，先说玉叶金花和菝葜，再单独笔记苎麻。

在山坡，还看到叫玉叶金花的藤蔓，叶子有骨质感，有意思的是还有白叶子，原来白玉般的叶并不是真正的叶，而是萼片瓣化而来。市面上有“玉叶金花清热片”，有清热疏风的功效，可治平常小病，原来是用它制作的。民间常用其藤叶煮茶水喝，起到防暑作用。

玉叶金花的藤蔓和蕨类植物

有个植物名字很特别，叫菝葜(báqiā)，也是多年生藤本落叶攀附植物。其根茎状，可以提取淀粉和栲胶，或用来酿酒，当然也是一味祛风活血的中药。

苎麻

在花园的东窗下，曾看到了苎zhù麻，叶背呈白色，也称白叶苎麻，细穗、青花，开花时花集成伞状，虽是一团乱麻的花，却各有秩序。山村有更多丛生的苎麻，在这个节气里，苎麻还结出串串的青带黄的果实。

苎麻自古是重要的纺织纤维作物。按陆玑《草木疏》记载：“苎一科数十茎，宿根在土中，至春自生，不须栽种。荆扬间岁三刈（yì，本义：割草），诸园种之岁再刈，便剥取其皮，以竹刮其表，浓处自脱，得里如筋者煮之，用缉布”。用苎麻制成的布，做成的麻布衣服特别吸湿透气，苎麻也被誉作“中国草”。

野生的苎麻

据现有史料查考，殷墟（公元前14-12世纪）出土的《卜辞》中就有丝麻的象形文字。春秋中叶的《诗经》（约公元前6世纪）有提到“东门之池，可以沤（ōu）紵（同苎）”之句，可见其栽培历史至少在三千年以上。

家人提到，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读大学时，宁波到杭州的火车两边都长满了苎麻。以前农村用稻草打绳，也用麻来打绳，麻绳是取各种麻类植物的纤维，其中有黄麻、槿麻、亚麻等，也用到苎麻。苎麻还有其他用途，比如苎麻叶是农家家畜的饲料；麻根是味中药，有滋阴安胎作用；麻骨还可酿酒、制糖、造纸；连鲜麻皮上刮下的麻壳，也可提取糠醛制作成现代材料。

花园里的苎麻，光彩亮丽，可能得益于园丁除虫。而乡间苎麻被受苎麻珍蝶独爱，甚至相伴相生，虫子还密集成团，真是恐怖的场景。

●10-16，第四天。雨。

威力生猛的秋台风还要扫下尾，与冷空气联手,继续风雨交加。雨又是一夜不止，河水涨上岸来了。读书时知道台风是一个圆滚滚的气球，这个时期的台风虽不凶狠，但与冷暖湿空气激烈交汇，会出现“台风倒槽”，更容易造成地方暴雨。怪不得以前这个季节，河边开垦的田庄稼总绝收，现在又水漫田埂，甚至都快淹上对岸的农田了。

河水涨上岸来了

花园的小草

花园里有一种小蓬草，在台风天里无惧无畏地生长着。小蓬草是一年生草本，常生长于旷野、荒地、田边、河谷之间。花园里的小蓬草种子是风儿或者是鸟儿带来的，此次去乡下，获知民间对其有独特叫法，如叫蓬头草，还有叫带鱼丝草，其实就是打猪草。

蓬头草，又叫带鱼丝草

花园里还有蒲公英，看似柔弱，也是有极顽强生命力的植物。春天常看到路人将其当野菜吃，能清火败毒，有趣的是种子成熟后会顶着小白伞在空中飞舞。

车前草更是耐磨的野草，顾名思义，自古常被马车、牛车碾压，却依然生机勃勃。夏天车前草会长出茎穗，孩提时常取其茎穗与伙伴们作游戏。有意思的是，一般民间用黄连给新生孩子喂食，老家竟然用车前草煮汁让新生儿吃开口汤，味道很苦，婴儿吃了会大哭，大人们却是满心欢喜。

花园还有许多名不经传的野草，居然不少是民间草药，现代还研究出不少用途，真是貌不惊人。

温度跌到10多度，赶紧将被褥换得更暖和了。

●10-17，第五天。雨。

上午还在下雨，下午天晴了，发现这边校园的樱树叶子黄了，却不愿凋零。校园里的李子树，叶子绿中带紫，似深蕴着岩火般热情；记得花园北窗下也两棵李子树，每年会开满白色梨花，夏天时就结出酸甜的红果，若得鸟儿频频来光顾。只是在校园里那几枝常熟视无睹，鲜少有人注意到开花结果。

南天竺会从青果变成红果

校园里的有许多灌木，与乔木、花圃、建筑形成层次感。有种叫十大功劳灌木正开着串串的黄花。园子的灌木也是由金叶贞子、雀舌黄杨、红叶楠木、桅子树、南天竺等栽成，居然还用花叶青木做成了灌木。南天竺入冬后也是能结出红果的，其果实圆实鲜丽，红如珠串，经久不落，不过现在的果子是绿的。南天竺因为姿态优雅，民间寓义吉祥，所以常在庭院栽种。搬家时，家人搬来过二盆，本养得很好，但遇上江南多年未遇的寒流，一夜之间，几乎家家户户，放在室外的绿植大都冻死，也包括种了十多年的不少珍贵花卉。

校园的花坛的紫竹换成了罗汉松，神韵清雅，自有一股雄浑苍劲的傲势。尤其是月夜，灯影读书人，疏林廊屋下，月光儿蛟蛟，树影子婆娑，别有一番意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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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按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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